可以讓主角毀掉的世界才是樂趣所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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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來跟一些搞創作的人聊劇本,聊來聊去越發意識到一個問題。包括自己在內,大部分人很少是從一個「角色」開始聊起自己的故事,而先是構建了一個世界或者操控著世界的某種規則。
人們有太多的鬼點子,可以讓世界按照某種秩序運作,所以會非常小心翼翼地維系這個規則,得以讓自己構想的虛擬世界,及盡可能地展示出它的精妙和「別人一定想不到」的可能性。
先有了世界觀,再來幻想得有一個怎樣的角色存在其中時,創作者就會陷入到一個悖論之中——這個角色到底該不該也聽從這個完美世界的規則呢?換句話說,他可以在這個世界搞出的動靜能有多大,至少得保證他不能毀掉它的精妙;就算是,也只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的精妙和「別人一定想不到」。
更別說那些既定了結局的故事,既要保證世界的完整性,又要讓「主角好像得經歷過什麽」,以至於主角在這個完美世界之中更像是一個「觀光者」,被強行帶上旅遊大巴遊逛了一圈。主角唯一想要做的那件「出格」的事情,是決定試探這個完美世界里的某一個機製——結果他很快就受到了來自規則的懲罰,讓他要學會尊重,否則他就會失去在這個完美世界繼續存在的資格——但是他真的非要出現在這個故事之中嗎?
先搭起世界觀的故事,就像是盛滿水的玻璃瓶,里面插上了不同的花(角色)以維持其鮮艷。主角唯一能改變的,是在水里面滴上所謂的「破壞了規則」的顏料,同樣,也因為水(秩序基礎)的顏色被改變,它也對角色做出了反饋,比如白玫瑰被染上了繽紛的顏色。
如果是先有的角色呢?一朵玫瑰花散發著迷惑人心的香味,迫使人們將它從花瓶里面拿了出來,扔到了窗外的泥地之上,讓它獲得了新的生命。當然,玫瑰花更像是是個「象征」。
主角其實是那個,每天都會給家里餐桌上買一束花的家庭主婦。她每天都會精心打理這片,她自認為是自己最不能失去的領域。那天,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買了一束花回家,前一天剛好是情人節,第二天的玫瑰開始打折銷售,她覺得這些玫瑰花不應該就此被拋棄,所以她買了一大把回家。坐在餐桌上,她開始精心地處理每一支玫瑰——玻璃瓶里的水已經放好了,這是這場儀式的準備工作,也是這個小世界的基地。她已經熟練地掌握了「花束大小」、「玻璃瓶杯口的大小」和「水平面會不會因為插花之後而溢出來」之間的微妙函數關系。處理完尖刺的玫瑰,被一根根地插入玻璃瓶。她的眼神並無太多情緒,像是一臺非常熟練的插花機器人,她要做的就僅僅是整理、插花、成品一個被禁錮在玻璃瓶里五天之後就會徹底枯萎殆盡的小世界——當然,她不會為自己的作品用上「禁錮」「枯萎」「殆盡」這樣的詞匯。最後一根玫瑰終於按照「劇情需要」紮到了她的手指,她終於被摁下了那個毀掉一切的開關,她站起身來,將玻璃瓶扇到了餐廳的地面,一團亂——誰看到這里都會明白,她跟那些每天都插在玻璃瓶被水供養著的花一樣,開始有了想要解脫的想法。
好了,我們的主角毀掉了玻璃瓶和里面的水,精巧的世界不復存在,就算這個家庭主婦什麽都不想做,只是想因為昨天情人節自己沒有收到花兒發發脾氣,她也必須要面對這一地的爛攤子,因為原本那些美好的世界秩序已經被毀掉了。她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骨眼毀掉那個花瓶,背後的原因自然就是故事的開場——丈夫在情人節的當晚借口加班一夜未歸;她的孩子在今天早上對她抱怨了一句「你整天都在家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經歷了什麽」;亦或者是她其實昨晚把自己的丈夫謀殺在了床上,她為了無視這一切,她還是按照往常一樣,早起、出門、給自己買了一束花——當然,她聲稱那束花是給家里所有人買的,因為他們肯定會喜歡,會因為看到飯桌上的那束花而意識到這個家還需要自己。
現在又回到搭建世界的部分了,但是前序的世界已經被毀了,她總得面對眼前的這堆爛攤子。以此作為節點,她以前的世界要被毀掉,而最可悲的是毀掉之後的世界,甚至比她想象的更糟糕,那她又該如何自處——這便有了劇情和人物弧光。
但是,很少會有人會希望別人用這種方式毀掉自己精心設計的世界——他們必須得按照某種特定的秩序精妙和「別人一定想不到」地運作著,如果有人毀掉了這些秩序和「想法」,那這個世界跟別人也不盡相同。
所以人們希望給這些活在不盡相同世界的人,製造一點全新世界,但前提條件是——你可不能動里面的任何機關,因為「神」操控的是這個完美世界的運作,你甚至連褻瀆的資格都沒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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